滑浪風帆——我們會再拿奧運金牌嗎?

14年前,奧運金牌得主李麗珊那句「香港運動員唔係垃圾」為香港人吐氣揚眉。但,頂峰,是否只容香港滑浪風帆隊登上一次?我們會有第二次、第三次嗎?究竟我們欠了甚麼?欠人才?還是欠硬件配套?這些問題由黄德森、黎根和艾培里解答。80後、90後的滑浪風帆選手的鬥心和能力真的給上一代比下去嗎?那齊來看何智豪、文嘉琦和鄭俊樑怎說。

 

第一代滑浪風帆痴——黄德森

今日的黃德森,舉手投足依然滲透着運動員的氣息。由運動員變為教練,再轉為文職,現為「香港運動員就業及教育計劃」經理,這位第一代滑浪風帆痴每次都轉型成功。他說:「我退役後,當了教練,教出的運動員奪得青少年世界冠軍。我其中一個學生茹詠豪,今日又當了教練,今年更奪了最佳教練獎 (個人項目青少年組)。我、李麗珊和王合喜是第一代運動員。眼見着我教出來的運動員變成教練,就好像看見我這代的運動員的使命完了。而且,不知不覺間,香港的滑浪風帆已發展至第三代。」

 

於80年代奮鬥

黃德森在赤柱長大,兒時沒有甚麼娛樂,平日只是游泳、通行跑。「後來我見有種運動——滑浪風帆——可以依靠自己由一個地方去另一個地方,且赤拄四面都是海,想去哪一個灣都可以,又可以接觸大自然。在海中,一個人感覺很寧靜,只聽到水聲。當時我千方百計想繼續這興趣,中學畢業後,只有兩條路。一是找一份可賺多些錢,但要付出高勞力的工;二是在滑浪風帆行業工作,那我買用品便有折扣。我選了在蔡利强的風帆用品店做售貨員,做了一年後,心想不能一世做售貨員的,我也想學多些事物。80年代,香港還是全世界滑浪風帆製造業的基地。我自薦,問一些中國人設計師可否收我做學徒。我由從剪布學起,六年後,當上設計師。」黃德森當時一心一意,很專心向目標進發。

黃德森未當全職運動員時,與艾培里是同事,在同一間滑浪風帆設計公司工作。艾培里是team manager,負責帶隊比賽。巧合地,在89年,黃德森、李麗珊和王合喜為了在90年亞運表現更佳,決定當全職運動員,而教練就是艾培里,當時的滑浪風帆會會長亦很認同「全職運動員」的做法。這構思純粹來自三方人的熱誠,他們完全沒有想過錢的問題。「練了幾個月,教練說我們要到歐洲吸取經驗。我們先找贊助,起碼可省回機票,幸好得到國泰的贊助。由於80年代的經濟很發達,航空公司只能贊助我們standby ticket,在機場等等等,等了數天才有位。」另外,想到要在歐洲住四、五個月,黃德森還要計劃食住方面的費用,於是他提取了所有積蓄。「艾培里是荷蘭人,我們亦因此到荷蘭訓練。我住在他父母家,連食宿,他們只收了我每天數十元,還借了車給我們。」

「到過歐洲訓練,眼界大開,技術提升了不少。那邊甚麼風浪都有,我們試過一天內所有equipment弄壞了,花了一星期去修理。在90年的亞運,珊珊拿了亞軍,我拿了第四。就是因為這次佳績,滑浪風帆才開始有體院的支助。」


家人放手,就是支持

「家人最大的支持就是放手,任我發展。因為家裡根本支付不起我這興趣,我要玩滑浪風帆便得靠自己。」黄德森是長子,總不能「話走就走」。「去歐洲前,我問我媽媽:『我離開香港數月,妳需要多少家用?我一定會給妳的。但給了妳家用後,妳不要管我做甚麼。』其實當時她有點擔心的,心想都不知這『衰仔』在幹甚麼,後來看見我有成績,才開始認同我。」

「外婆話足我十年,常叫我正正經經找份寫字樓工,不要曬得黑黝黝。我在94年亞運拿了銀牌,她都末改變。在98年亞運再拿銀牌後,開接多人認識這運動,她不再哦我,開始接受我。」

「若我可選擇,相比現在的運動員,我還是會選做我那個年代冒起的運動員。那時資源比較缺乏,我常要思考要怎樣做,例如如何保養、修理器材。這一代人,器材壞了便換,他們看見板上有個洞便覺得這塊板不能再用,不懂怎去修保。我試過成塊板上下兩片『一開二』爛了,由於早上要上班,我每晚修理至凌晨二、三時,足足一個月才弄好。」黄德森所學到的不只是滑浪風帆的技巧,還有滑浪風帆的精密結構,這讓他教學生時更得心應手。由於事事親力親為,他更學懂善用時間,改掉求學時慢條斯理的習慣。他笑着說:「我很久沒有試過發呆了,曾覺得去洗手間是很浪費時間的事。」

 

資源多了,是好是壞?

政府給滑浪風帆的資源多了,是好是壞?「這是個矛盾。他們太集中希望運動員拿佳績,目標只有一個——贏,winning is everything。我那個年代,我像是一個學師仔,接受風帆訓練同時學做人,學problem solving。這正正是現代運動員所缺少的,他們甚麼都有專人負責。以前一個教練對我們三個人,食飯時都在一起,大家都很了解對方;現在一個教練看十多人,了解自然沒有那麼深。運動員是由小訓練到大的,在他的成長過程中,與教練溝通的時間少的話,個人發展得着亦會相對較少。」

香港大部分人把運動看得很現實,不管港隊在亞洲賽或世界錦標賽成績有多好,他們最重視的還是奧運,奧運就是運動員的頂峰。自從珊珊於1996年拿過奧運金牌後,香港就再沒有拿過奧運滑浪風帆金牌。對此,不知黄德森怎看?「拿奧運冠軍講求天時、地利、人和,强大的美國也有失手的時侯。我們現在都看到一些很有潛質的小孩,但在未來十年如何訓練他,讓他變成奧運冠軍,就要他學校、家人、體院和教練的支持,還要他本身有良好心理素質,再加上比賽時的風向因素。單以金錢衡量訓練質素,是造就不到奧運冠軍的,要有錢和人的支援才可。」

「大家以為錢多了,運動員數目多了,那便更有機會奪獎。可是在過去的五至八年,教練與運動員的數目增長不成比例——運動員遠多於教練。誠然,運動員多了,贏的機會亦相對多了,但一定要同時增加教練的數目才可提升整體質素。」

「如果說錢重要,那我們以前沒有錢、沒有資源,都可成功。要成功,最重要是找一個有堅定意志的人做運動員。首要的是選才,憑Talent ID program可發崛一班有潛質的人。但要再從這班人裡找最有潛質的人,就要靠教練的細心觀察。」一個教練教十多人,怎能細心觀察?「有些人較遲熟 (late developer),可能在五年後才見到他的成績,但以現今社會的看法,會認為既然這人沒有成績,幹麼還養着他?最終,教練都要放棄他。以前,這類late developer還有機會,因為根本不涉及『投放金錢』。試想像,如果有個人獲得教練賞識,他一直堅信自己有潛質,到了五年後,果真開竅了,他會何等珍惜能出賽的機會、何等死心塌地練習。這種慧眼識英雄的『方程式』,是不科學的,很難用電腦計出來或從account book算出來。」

「香港的教育制度共改了多少次?我們又培育了多少人才出來?我在大陸工作時,老闆問我,一個富有的人和一個窮人看同一本書,哪個會學得較深入?其實沒有分別的,只在乎那個人的心,是否真的全心全意去學習。」黃德森成長的那個年代,沒有遊戲機,連電視頻道都少些。「這年代的學生比我要有更大的專注力去訓練,因為外界誘惑多了。他們上學,或多或少受朋輩影響,如果連遊戲機都未打過的話,會被看成是外星人。」